陈衣雪抖了抖。
看向里屋的目光有些发怵。
不行,寒意愈发重了······
不知听澜挺不挺得住。
双手合十,默默祈祷。
她不信佛,不信道。
可正是在此时,她更愿相信另一句更古老的话。
信则有,不信则无,作为千百年来古人的智慧,总归有点用处的。
屋外并未受到寒意的侵袭,鸟雀叽叽喳喳地唤个不停。
“再吵吃了你们。”
小姑娘愤愤然道。
鸟儿听不懂,依旧高声歌唱。
它们也不曾久留,待得天色彻底暗下去后,也都缩回温暖的巢中,独身者孤孤寂寂,有伴者相互依偎。
都睡去了。
第二日要醒早。
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。
陈衣雪不想起得早。
今日太累了。
跑得累,心也累。
她也没料到,只是陪赵叔叔出一趟门便能遇到这么多事。
思绪随夜风向远处飘散,意识一点一点陷入黑暗,她实在是太困了。
忽地,“吱呀”声如平地里一声惊雷,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少女。
她有些幽怨地看向被打开的屋门。
都到临界点了······
强撑起精神。
是北冥将军。
牵着夜听和的手。
男孩儿依旧憔悴,眼神却恢复了光芒。
比先前那行尸走肉的模样好上不知多少了。
“听和,坐姐姐旁边。”
陈衣雪笑着招了招手。
他也听话地搬过一张椅子,费力地坐了上去,毕竟椅子有些高,便是陈衣雪也没能够让脚完全够到地上。
她很高的!
比同龄人要高一点。
曦云还比她矮小半个头。
“姐姐,对不起······”
夜听和的声音细若蚊蝇。
小姑娘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听清,一时有些发愣。
“我······我没能找到姐姐丢的手链,那条是我在地摊上买的。
本想碰碰运气,结果还被我摔碎了······
听和什么都做不好。”
少女有些心疼。
也有一些自责。
哪里来的手链哟。
但,这个谎言还是维持下去比较好。
陈衣雪捏了捏他的脸,掩藏住眼底的那抹心疼。
“手链找不到了可以再买,反正只是几个铜板得来的,我不会怪你,现在是照顾好听澜更为重要。”
夜听和重重点了点头。
放松下来后,便有了瞌睡。
“睡吧,听澜有我看着。”
少女的话语清丽而又温柔,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。
男孩儿不禁合上了双目,伏在桌案上,陷入甜美的梦境了。
“听澜······”
还在念叨妹妹的名字。
果然是一位好哥哥。
陈衣雪微微一笑。
想了想,脱下身上的长袍,盖在夜听和的身上了。
索性她今日穿得厚实,只怕春日晚间仍旧有些凉意,不想在这儿派上了用场。
轻轻叹了口气,陈衣雪看向盘膝坐于地上的北冥鸿,轻声道:
“今日谢谢北冥将军了。”
“陈大小姐过誉。”
他刻意压低了声音。
听着更为低沉了。
北冥鸿捋了捋胡须,撑着脑袋,笑道:
“我女儿与你年纪相同,但性子比你冷得多,学了我一手刀术,有事没事寻武林中人打上一架。
也是看不下去。
把她送六扇门里了。
看到你,又不禁感慨。
还是文静的丫头好。”
陈衣雪心虚地移开视线,尴尬笑笑。
她也没文静到哪里去,属于三天不见上房揭瓦的那种。
北冥鸿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家女儿的不省心。
夸得小姑娘有些面红。
“对了,北冥将军是禁卫吗?”
小姑娘急忙转移了话题。
陈飞绝统领禁军,是护卫皇城的存在。
禁卫是另一批专门守护陛下的暗卫,隐藏于暗处,一旦出手,势如雷震。
北冥鸿低呵一声,神色分外恭敬,看向里屋的目光不住地闪烁。
“某的确是禁卫,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。
此生侠肝义胆,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。”
倒是个忠君的将军。
似乎也有点隐情的模样。
“将军大人和我说说南方的事儿吧,曾听闻南地以广南城为基,背靠云顶山,富饶繁华,百姓和乐。
我却不曾亲自去过。
想来想去,不免有些遗憾。
北冥氏世代生活南方。
将军理应了解才是。”
少女满怀期待地瞪大了眼。
北冥鸿却微微眯起了眼,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声长叹。
“我离家太久了······家中现在如何,我竟是完全不知道了······
大小姐这么一提,亦是勾起了某些许思乡情······”
向陛下请个把月的假罢。
好好回家看一看。
也不知父母健康否。
每月书信依旧往来。
但见不得面,总是不觉得真切的。
小姑娘适时闭上了嘴,听着北冥鸿的叹息,陷入了沉默。
屋内,除了那抹强盛的寒意刺人心骨以外,唯有月光透过窗子,驱散心底的冰寒。
后厨的门被推开,端木曦云瞧见屋中多了几人,笑着放下茶壶。
转身又去拿了一个杯子。
“衣雪,将军大人,请用。”
依旧是恬淡的笑意。
陈衣雪伸手接过,轻嗅一下,顿时觉得寒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,一时间晃了神,不知该不该喝下去。
茶叶有点多。
与夜听澜泡的不是一种。
但小姑娘靠着阅历便能看出。
“这是给有内力的人喝的?”
“是的。”
端木曦云微愣。
“衣雪没学武?”
陈衣雪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端木曦云眨眨眼,又入了后厨,倒了一杯清水。
“却是奇怪,镇国公大人的女儿不学武,你的天赋应当不差才是。”
端木曦云跟着师傅学医学武,有一双看人极准的眼眸,眼前的少女气血旺盛,最适学武。
居然没学吗······
悄然地眯起了眼。
也罢,是人家的秘密。
她也不想去深究。
陈衣雪的话匣子却被打开了。
“爹也真是,死活不让我去学武术。
明明他是禁军统领,女儿却什么也不会。
想去书房自己学学看还会被教训。
总说那些武功配不上我。
也不晓得爹到底怎么想的。”
鼓起了嘴,陈衣雪一副气嘟嘟的模样,看得端木曦云觉得好玩儿,戳了戳她鼓起的面颊,不自觉笑了笑。
“干嘛?”
陈衣雪满面黑线。
“挺有趣的。”
端木曦云摇了摇头,移开视线。
目光悠远而深邃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所谓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
她当了一回旁观者。
因为师傅对她说过一样的话。
“孩子,等你什么时候将这些医理记清了,我便教你杀人的功夫。
但切记吾等行医之人,不可妄造杀孽,而应救人济世,维持本心。
杀人的功夫,本来也是自保的功夫。”
看来有什么条件限制住她了。
端木曦云一笑,本想说些什么,里屋的门忽地被打开了。
“曦云,进来吧。”
“家师喊我,衣雪,且先候着吧。
小丫头的病应当是有了结果了。”
言罢,少女款款而入。
陈忆雪目送着她。
希望一切安然无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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